写给“小众”的国内爵士乐

作者:张璐诗

对于如今忽然碰上爵士乐的大部分都市人,这是一种形式多于一种音乐。从以前误会肯尼·金为“爵士乐手”,到几年前误会爵士乐就是小野丽莎的波萨诺瓦。再到你们在中产阶级的大太阳底下,把jazz描绘成咖啡杯中物的香气。但对不起那真的不是爵士乐。

为爵士乐扶正形象,出于我对这种天性自由的音乐之敬。它20世纪初脱胎于非裔美国人贫民窟,而后如同任一种艺术形式的发展,随社会的动荡而经历过地狱与天堂,今天继续在蜕变。从一出生,它的本真便是处处阻挠人们对其定义的“即兴”性。爵士大师中的“文青”比尔·埃文斯认为:爵士的即兴与一种日本的视觉艺术异曲同工:以黑白两色作画于质地极薄的羊皮纸上,任何涂改将尽弃前功,因而需要执笔者具备极高悟性,非刻意地流畅一气而成为上佳。

这种气质,我深以为是爵士乐因而在政府与市场两头皆不到岸的缘故。不错,萨克斯“大鸟”查理·帕克在爵士乐第一次登堂入室跃上卡内基音乐厅时,曾土头土脑地受宠若惊:“就像妓女走进了教堂”。

不过来京为爵士节启幕的法国小提琴大师迪迪耶·洛克伍德则对我说,他还是宁愿在小酒馆里,因为能跟大众亲昵。

爵士乐近十多年来在北京不紧不慢地发展。但还远未到“跟大众亲昵”的程度。爵士节的策划者倒先学会了向媒体“亲昵”,并颇为自豪地重复:“爵士乐在中国已经过了像不像、是不是的阶段”。

我得说你们披着“大众化”的皮,自娱得还真心安理得。

2004年接受我采访的其中一位爵士乐手那时说:“没见过中国有好的爵士歌手”;2007的爵士节我从开始一直看,感觉对于倾巢而出的国内爵士界,这句话依然合用。哎,其实何止是没有好的歌手。

2004年初,我曾顶着本报编辑部里“小众”的反对声,去采写了关于“北京爵士乐”的沙龙。今天我要想把爵士乐的报道做大,编辑部大多数人依然沉默着抵抗。为什么?因为国内听它的人、关心它的人真的“小众”。

要么国内的爵士乐玩家们就权当自娱自乐好了。毕竟自由的爵士乐,担得起落在棉花地里蒲公英一般的际遇。毕竟它起源于劳动号子,一身随兴与骨气,仍是今天爵士乐中的顶梁柱。不过既然2007北京九门国际爵士节身为乐手之一的策划者,一心要“推广爵士乐”,便得另当别论。

一旦生出要亲近大众的野心,当然不是靠拷贝人家的商业炒作方式能达到目的的。

玩爵士乐的你们,太需要比眼下更宽广的心怀了———想想,怎样能将爵士乐表现得充满一切好音乐的力量:直指人心。这远不是把技巧玩得很花哨能胜任的。也许中国乐手压根儿就不是玩爵士乐的料:因为国内的音乐传统向来注重旋律,但爵士乐却强调以强烈的节奏概念为先。如今北京的爵士乐队大多采用“联合国”模式,这是水到渠成的存在。

然后呢,它讲求雷同于室内乐团般的细腻配合;它还需有个曾引路早期古典音乐演奏的灵魂———即兴演奏。两者结合,便是有灵魂而自由的爵士乐。像BradMehldau的三重奏,展现在乐手面前的不确定性,同样铺展在听者眼前。即便就一架钢琴,也能驱使听者不自禁地沿着肌理纹路跟下去。而驾驭自由的精神,要像切·贝克吹小号,不时错一个音,但往往能顺势即兴出峰回路转的一段。

有尚未“入巷”的媒体多次向爵士节主办方提问:想过怎样吸引大众吗?不会有口头答案的。好的爵士现场自然愿者上钩。倘若坐在现场的你,在一片响声中无动于衷,也便没必要继续坚持。离场吧,爵士乐它会理解。